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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 天地任我行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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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年秋來到。

當元文帝為了求仙而搞得全國上下轟轟烈烈時,謝非言正待在自己買下的小閣裏,獨自一人,安靜悠然地曬著太陽。

說實話,在謝非言忙忙碌碌的一生中,他已經許久沒享受過這樣的安寧了。無論是本體的人生路還是小世界的人生,似乎總有他才能解決的問題等待處理,總有他放心不下的人需要照看,因此,他也總是在工作,或者幹脆是在準備去工作的路上。

系統曾發自內心地認為,謝非言是個壓根不知道疲倦為何的工作狂,人生的一大愛好就是工作——但其實這個猜測,前者錯了,後者對了。

謝非言知道疲倦的滋味,只不過他精神力強大,專註的時間比尋常人更長,所以看起來才像是不知疲倦。而至於愛好問題,其實謝非言這人,雖然知識面頗廣,涉獵頗多,但人生愛好卻十分寡淡,只有兩樣:一是工作,一是對象。

後來,在種種權衡之下,謝非言為了避免自己顯得太不正經,便也只能當一個工作狂了。

反正左右都是愛好,幹哪個都是一樣的。

不過,在成為寧玄承後,謝非言感到自己似乎也沾了點兒這位原主人的仙氣,第一次能夠慢下心靜下心來,感受世界,體會人生。

在寧玄承的眼中,世上的每一縷風似乎都有獨屬於它自己的顏色,每一滴水都有它們自己的聲音。當風吹楊柳,水入大地時,世界上每一個細微的聲音,似乎都被寧玄承收入了耳中——

萬物有音,我獨為聽眾。

於謝非言而言,也算是一份難得的體驗了。

因此,這十年來,謝非言也難得放慢了自己腳步,用心去體會這一份難得的天賦與難得的心境,並由此培養出了自己的另外幾個小愛好。

比如說編故事,比如說捏符人,比如說耍戲法。

十年前,那個月下叩窗的老仙人,就如他自己說的那樣,並沒有收謝非言為徒,而是抽空來了七個晚上,教了謝非言幾個小小戲法,又與謝非言暢談數晚後,就化作清風孤影,飄然而去,算是全了謝非言那一顆苦梨結下的緣分。

對此謝非言也並不失落,反而暗暗松了口氣,免去了親口拒絕高人收徒的尷尬。

畢竟,謝非言怎麽說也是一界之主,心中也有傲氣,並且就真實年齡來說,謝非言恐怕比那老仙人還要年長,若是今朝頂著寧玄承的身體拜了師,謝非言心裏也不是很得勁。

而如今這般倒是正好,老仙人傳授的區區幾個小戲法,遠談不上師徒之誼,但與老仙人暢談的那幾晚,又給了謝非言許許多多的奇妙靈感。

因此,在老仙人走後,謝非言花了三年,憑著那幾晚的長談和手上的這幾個仙人小戲法,溯本逐源,逆推出了一份還算不錯的導氣決,以及一些應用起來頗為有趣的“小戲法”。

到了十年後的現在,謝非言明面上只是元文帝的諸多皇子之一,除了一張臉外,既無母族,也無實權,聲名不顯,不務正業,很有幾分混不吝王爺的意思,但事實上,謝非言早已練就半個仙人之軀,修為精深,並已早早做好了準備——待到這場法會結束,再去見過那個曾給予原主希望、後又給予原主絕望的師門玄天宗後,他就要動身,離開京城,游歷天下。

天地浩渺,紅塵萬丈,他願一一體會。

·

十天後。

法會終於開場!

當眾多真假道士、妖魔鬼怪齊聚法臺,欲要在皇帝面前比個高下,爭奪那天師之位時,謝非言也在場圍觀。

對於這場“鬥法”,謝非言其實並無興趣,只不過礙於身份,才不得不到場罷了,不過他的神態之間也是毫不掩飾的漫不經心,就當是瞧個熱鬧。

但謝非言瞧不上這些戲法,卻不代表這些耍把戲的人瞧不上他——

只見法會的場內,就在謝非言到達會場站定的這短短片刻,無數人的目光便紛紛被謝非言的容色所攝,投向謝非言的目光裏滿是癡迷驚艷。而一些不著調的人,甚至忍不住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分神,向周圍的“競爭對手”竊竊私語,打聽起了謝非言的來歷。

那些細細低低的聲音遮遮掩掩,但依然被清風送到謝非言耳畔。

“你可識得那人……”

“誰啊……”

“就是那位——那長得最好看的公子!!”

“這場內誰人不是人中豪傑,哪來‘最’好看的人?你也未免太言過其實……”

“呿!你轉過身來再說話!”

“轉身就轉身,我難道還——嘶——!”

“看到了吧?!可識得這位公子是誰?!”

“……不……不知道啊……”

“嘖!沒用!”

……

“那位公子是何身份?怎會有如此風度容姿?”

“那位可是當今聖上的第六個兒子,燕王寧玄承。小心你的眼珠子,莫要冒犯了貴人!”

“什麽貴人?我等仙師面前,區區一位皇子,怎能稱得上貴人?”

“裝得不錯,若再擦擦口水會更有高人風範。”

……

四周一片私語聲,氣氛瞬間就變得不太嚴肅了。

謝非言面上裝作不知,心中卻又是好笑又是無奈,算是第一次體會到了萬人迷那種露個臉就能引發轟動的奇妙體質。

而這時,謝非言身旁,他的一位異母弟弟仗著自己年紀小,踢踏著溜過來,裝作無意地捅了捅他的手臂,笑嘻嘻道:“六哥,你的魅力果然無人能敵啊!”

謝非言屈指在這小子的額上一彈:“莫要調皮。”

小皇子捂著額頭,嬉笑著跑了。

謝非言收回手,在眾人或明或暗的關註下,靜立原地,神態平和,既不為這些打量欣喜,也不為這些目光動怒,自有一股寧靜致遠之意。

於是,慢慢的,周圍原本偷偷打量心猿意馬的眾人,也漸漸散去了心中浮躁。

有人感受著自己此刻難得的平和心境,忍不住暗自嘀咕起來:

真是奇了怪了,這位名聲不顯的六皇子,身上分明半點道術氣息都無……但怎麽看起來卻一副仙氣飄飄、氣度不凡的模樣?

是高人?

還是他們想太多?!

無數各異心思中,法會開始了。

曾經散落大正各處的能人異士,都在這場法會上奇招並處,你來我往,打得好不熱鬧。

謝非言平靜旁觀,將這一切收入眼中,心中並未因這些人雷聲大雨點小的招式而生出自滿鄙夷之意,反倒覺得這些人的看家法門頗有意思。

就比如說,場內有一個肩抗大蛇、瞧起來分外嚇人的“高人”。在謝非言眼中,這位“高人”的法門其實不值一提,也就聲光效果拉滿而已,真要打在謝非言身上,恐怕都擦不破皮!

但另一方面,這位“高人”的馭獸之術卻頗為有趣。謝非言看得分明,這“高人”手上的彩蛇雖瞧著嚇人,一副狠辣妖魔模樣,但其實這條蛇還未開靈智,並非妖類,只是普通野獸而已。但偏偏他們一人一獸,不必溝通,就能配合無間、心靈相通!

這樣的禦獸之能,哪怕是謝非言看了,都要暗自讚嘆。

又比如說,場中一位除了年紀大之外,哪一處都平平無奇的老道,竟在對敵時用出了撒豆成兵之法!

雖然這老道的豆兵能力平平,只是叫外行人看個熱鬧而已,遠比不上謝非言手中的符人傀儡,但事情不能這樣對比——要知道,謝非言手中的符人傀儡可是他花了近一年時間、反覆琢磨之下,才成功煉制而成的唯一傀儡,而這老道灑出的豆子,可當真只是普通豆子而已!

再比如說,想要爭奪大正國師之位的“高人”中有許多精怪,而在這些精怪中,有一個精怪長相平平,真身也只是大江裏的一尾普通鯉魚罷了,但偏偏這條鯉魚在魅術使用上非同一般,對上它的各路高人無不折戟沈沙,三兩回合就敗下陣來,面紅耳赤,二話不說,掩面而走。

這樣的反應倒叫謝非言生出好奇來,心癢難耐,想要知道這些“高人”到底在幻覺中看到了些什麽。

就這樣,一個上午的時間飛快過去了。

謝非言看得津津有味,心中直呼有趣,沒想到這民間“把戲”竟也有這麽多值得稱道之處,而這場看似無聊的法會,也遠比他想象中來得有趣!

待到午間小憩時,這些“高人”都各自歇息去了,謝非言也慢悠悠出了宮,沒準備再繼續湊這個熱鬧。

他找了一家酒樓,點上一盤粉蒸鴨,一份清蒸鱸魚,以及一碗湯和涼拌青瓜後,便就著這皇城的人間煙火,品嘗起了人間的美味佳肴。

但就在這時,一個滿身書卷氣的青衣道人靠近搭話,其神態自然清爽,叫人一聽聲音就忍不住對其心生好感。

“這位公子,酒樓裏已經無座了,可介意你我二人拼桌?”

謝非言動作一頓,環視一周,最後落在對面那氣質不凡的青衣道人身上。

這世上,冤家路窄不過如此。

此刻站在謝非言面前的,赫然是那位曾對寧玄承一見鐘情,不惜出手將寧玄承禁錮在地牢之中,也要將其留下的玄天宗大師兄玄意!

如今的玄意在面對謝非言時,還沒有扒下他的那層人皮,兀自一副溫文爾雅、氣度翩翩的君子模樣。

但謝非言卻絕不會忘記,這個人模狗樣的家夥曾經露出過怎樣的惡心面容!

而如今,這人再度上前搭話,其臟汙的內心裏到底打著什麽算盤,謝非言只消一眼就看得分明。

謝非言暗自冷嗤,唇邊卻露出一抹笑意。

玄意也笑了起來,以為這次拼桌是十拿九穩了。

可下一刻,謝非言冷淡道:

“不拼,退下!”

玄意笑容僵在臉上,露出愕然之色,萬沒想到自己竟會聽到這樣不客氣的話語。

他眉頭微皺,還要再說什麽,謝非言清洌冰寒的目光就已經瞧了過來。

“退下!”

這一聲,在外人聽來只是平常,但落在玄意耳中卻叫他心神巨震,亡魂皆冒,駭然僵立原地,如同看到某種極恐怖的事物,以致於連逃跑都忘了。

而等到玄意好不容易回神後,他的面前早已空空如也,別說人了,就連盤子裏也只剩下一些殘羹冷炙,可見對方已離開許久了。

玄意頭皮發麻,冷汗直冒,不敢想象在自己心神緊閉的這段時間裏,如果有人趁機對自己出手的話,將會導致怎樣的結果!

而更令他驚駭的是,對方才不過說了一句“退下”而已!

——短短兩字,就攝去了自己的心神,讓自己如行屍走肉一般僵立多時!

這世上,怎會有這樣震懾人心的神妙之法?!

而方才那人,又究竟是何身份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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